綠珠苦笑了一下，她本來也沒有想要沈欽的回答。

就是在那個夢之後忽然很想知道鸞玉長得什麽模樣。

原來他們之間竟是阻隔了那麽多東西，不僅僅是一個碧影還有那個至今不見其人可能日後也不會見面的鸞玉。

說好不再計較那個“過去”的，說好不再跟一個不在的人爭風吃醋的，可那個莫名其妙的夢還是讓綠珠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那個美妙的女子。

那類似於“鸞玉”的兩個字。

那首似曾相識卻又明明陌生的古老歌謠。

綠珠重新閉上了眼睛，那些歌詞和熟悉的曲調還停留在腦海中，她知道沈欽恐怕又睡著了可能聽不到她說的話了，但她說的也不一定是要他聽見，也可以說給自己聽。

“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綠珠的聲音很輕很低，心情出奇的平靜。“是一首很古老的歌謠”，她說著竟就開始低聲哼唱起來。

那熟悉的曲調和夢境中一模一樣。這種情景很詭異，寂靜無人的深夜裏綠珠忽然醒來獨自一人哼起了她其實完全沒有聽過的曲調，並且完全融入了那曲子裏，喜怒哀樂都能影響著她的情緒。

越唱感覺似乎越古怪，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像是她唱過了很多遍，很多個零零散散模模糊糊的畫面從腦中閃過，速度很快，綠珠始終抓不住。

而靠在一邊的碧影忽然皺起了眉，一臉痛苦的表情。

迷迷糊糊動了動唇，嘟囔了幾聲。

“姐姐……”

“姐……姐姐……”

碧影似乎也夢到了自己的姐姐鸞玉，她聽到了姐姐過去經常哼唱的那首歌謠，真實又虛幻。在那歌聲中她又回到了過去和姐姐欽哥哥一起生活一起修行的日子。

自她被道士捉走姐姐遭遇劫難之後就再也沒有聽過這首歌謠了，這哀怨淒婉又美妙的歌聲隨著她姐姐鸞玉的逝去也一並消失了。

今日忽然又一次聽到這陌生又熟悉的歌聲，碧影難免激動又難過，現實與往日的對比實在勾人心傷。

嘟嘟囔囔的喚了好幾聲“姐姐”。

但綠珠已經沈浸在曲子裏，聽不到碧影的聲音，她還是戚戚怨怨的哼唱著，“……蒼山負雪，日升月落啊，天的那邊呀……住著我的情郎呀……”

“扶桑花開啊……我的那個情郎呀……他何時歸來呀……”

“花落成海啊……我的愛人啊……他未有歸期……未有歸期……”，綠珠越唱越覺得悲傷難抑，不知不覺竟快將整首曲子都哼完了。

詭異的是她漸漸感覺唱歌的好像不是自己了，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明明從自己嘴裏出來的聲音卻覺得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這實在是有些恐怖。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綠珠忽然感覺到肩膀和腰都被人勒了一下，有些緊，然後她就醒了過來。

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一下子回了魂。

再想起方才那種瘆人的感覺綠珠才後知後覺有些驚悚，再也不敢去哼唱那首古怪的歌謠，甚至都不敢再去回憶。

方才她哼唱的時候似乎腦海裏湧出了一些零碎的片段，但具體是什麽卻看不清楚更不清楚是什麽人，但那種詭異的覺得自己快要變成另一個人的感覺綠珠卻記憶深刻。

不知道如何形容。

她覺得驚悚不安，心裏更加篤定一定是有什麽秘密就要揭開了，而她現在這所有的古怪或許就是答案。

有什麽恐怖的事情已經開始了。

而這恐怖的事情恐怕還跟她有關，或許也跟紅衣女子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有所關聯。

這一切卻又都起源於她神秘的身世，由她那一身古怪的毒血引起。

沈欽始終沒有睜開眼睛看綠珠一眼，只是雙手依然放在她肩頭腰間。方才就是他忽然加重了力道，有些大力的勒了一下綠珠。

她哼唱的那歌謠唱的他的心越來越沈重越來越壓抑，雖然掙紮過好些次，雖然一次次下定決心但沈欽還是不可抑制的就是想叫她閉嘴，不要再唱了。

然後他就加重力道收緊手臂將她拉回了神。

她終於閉嘴了。

終於不再哼唱那首其實她自己並不會唱的歌謠了。

可他的心情也再平靜不下來了。他開始動搖，開始覺得不忍心，但這樣的心情已經不是第一次，最後還是被他強勢的壓下去。

不能回頭了。

他已經來不及停止來不及回頭，從他這樣決定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來不及了。這一切從他們相遇開始，甚至更遠的以前就已經註定了。

若是綠珠知道這一切的真相，若是她知道他們的相遇並不是偶然她會是什麽反應。若是她知道從她的出生開始從她還是牙牙學語的小娃開始他就已經關註了她，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懷著不單純的心思一步一步將她逼至這樣的絕境。

她會是什麽樣的感受，會不會很難過很憤怒。

會不會很恨他。

他倒是希望她能夠這樣恨他，至少也能讓他好受一些。

最怕她還是如現在這般，不哭不鬧，只是沈默不語將所有的情緒都往肚裏咽。白袖風說綠珠這樣的性格很值得稱讚，不怒不惱，不爭不搶，日後會有大作為。這樣懂得沈穩的女子世間不多，而她又有驚世絕艷的天賦潛力，這樣的性格若是不發還好，一旦爆發那就是大劫難。

是的，他知道。

她不是普通人，跟他這樣的精蟒更是大為不同，他相信即使沒有他的介入她也不會任由那些人胡作非為，她或許終將成為這世間人人敬畏的存在，成為人們口中毀天滅地的魔鬼。

她已經在成長。

總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他。

可他並不喜歡這樣子的綠珠。她最好像碧影一樣，任性粘人，怎麽高興怎麽來別顧忌著那麽多。

沈欽有時想若是綠珠再靠近一點點，她再多問他幾遍，若是她開口讓他做一個選擇他大概真的就動搖了，下不了那個決心。

可她沒有。

所以一切就順理成章，順其自然。

他們就這樣漸漸在走向兩個極端，屬於他們各自的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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